又快到賞月品餅的中秋節(jié)了,所有的思緒都不由得地向月亮靠攏。前幾日和同事閑聊,談到了父親。他問我,都說父愛如山,令尊何如?我想了想,是月亮吧。
小時候我一直覺得,父親清冷寡淡,和月亮很像。他不愛說話,對我的關心也遠不如母親那么熱烈,就算偶爾講些道理于我聽,也是寥寥幾句。沒多久,包括父親在內(nèi)的一批青年應征到青海沱沱河工程部隊當兵。當鄉(xiāng)親們敲鑼打鼓歡送他們時,我擠在人群中看到父親喜笑顏開,消瘦的臉龐擠起一道道褶子,就快撐起了一個“滿月”。
父親入伍后,不時傳來家書。信上談起他的軍旅生活,說他半年就從新兵當上了班長,說他被連長如何看重……略顯笨拙的文字難以掩飾他的自豪,讓我想起歡送那天他的笑臉。不長的信中,還有兩行的噓寒問暖,與信一道的,是一些補貼家用的錢。母親操持家務和農(nóng)事,白天顧不得讀信,晚上又舍不得點燈,總是坐在窗前,借著月光,邊看邊念給我聽。她給我只念一遍,自己卻總是反復看上好幾遍。如果不巧有云遮住了月亮,她就會懊惱幾句;如果天氣晴朗,月光澄澈。她看得高興了,就會一邊摸我的頭,一邊跟我說:“你爹有本事咧。”
村里人很羨慕父親吃上這碗“公家飯”,我也引以為傲,因為父親用自己的努力,改善了家里的生活條件。而后長大了一些,讀了書,明白了軍人保家衛(wèi)國的道理,更加深了我對父親的敬佩。
天有不測風云。在一次執(zhí)行任務中,父親不幸受傷,下半生只能坐在輪椅上度過。風輕云淡般的來信讓人始終不敢相信。直到我前去探望,親眼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才敢確定,一時之間惶然無措,不知道該做什么、說什么好。父親倒是灑脫,反過來叫我不要擔心他,黨組織和部隊待他很好。他還能在后勤干許多事情;同時又囑咐我要多給母親分憂,要干好自己的工作,F(xiàn)在想來,當時的我不但沒能安慰父親,反倒要父親安慰,就好像我不知道如何勸解弦月的不滿時,卻突然發(fā)現(xiàn)月亮已圓,且將明慧的月光照耀在大地上。
收拾著暫時無法盡孝于父親膝前的遺憾,我唯有遵照他言猶在耳的訓勉,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。那時的我還是一名鉗工,領導指派干活,我總是第一個行動,最后一個休息,渾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勁。沒多久,我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熟練鉗工,還被提拔升了職。喜訊傳給家人,這年的中秋,我收到了父親在千里之外寄來的一盒月餅。
時過境遷,當年那盒月餅的味道我早已不記得了,但月餅盒上面父親手書“愛黨愛國,一身正氣”的八個字卻深深刻在我心頭。從員工到干部,從群眾到黨員,這份愛和教誨,一直不曾忘卻。我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上午,應征入伍時的父親沒有絲毫不舍,負傷后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更沒有半分哀怨——他眼神里透出的,是皎月般明亮而堅定的覺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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