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是初五,天氣很好!女兒坐在院子里搖頭晃腦地誦詩文,幾只小羊羔在羊圈里歡欣雀躍地玩耍。我的身子被柔軟的搖椅承托著,輕輕搖晃。暖暖的春風拂過臉龐,愜意安然。
“媽媽,你看那是啥?”小家伙激動地跑來,我的美夢就這樣被她打碎,順著她手指的方向,我看到了柿子樹的最高處上掛著一顆大絲瓜。經過一冬天的風霜,絲瓜皮干皺著,陪著那根同樣干枯的絲瓜藤在微風中搖曳。
“你在這喊啥?”我還沒開口,母親已經循著女兒的聲音出來了。
“老想不起給你們帶啥,對,把這個絲瓜也帶上。”母親似乎突發(fā)靈感,扭頭就要去拿工具。
“媽,不要了,你別弄了。”我趕緊起來阻止。
“你不懂,這才是最好的鍋刷,比你在超市買得好。”母親堅持己見。
我只得作罷。每次回家,她都想把家騰空,全裝進我的后備箱。只見,她麻利地從里屋拿來一根竹竿,在柿子樹下站定,雙手緊握竹竿去夠那顆絲瓜。可是,看著不高的絲瓜卻像瞬間被拉升了似的,怎么也夠不著。母親使勁地伸著雙臂,頭極力往后仰著,還是差一點兒!她踮起腳尖,還在努力。我把女兒的凳子搬過來,要自己來,她不肯,看著她站上那張小凳,我和女兒都揪著心,三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顆志在必得的大絲瓜。只見竹竿終于達到了那個高度,母親照著那絲瓜藤一敲,絲瓜便順著竹竿落在了她腳下,我看見她蒼老的臉龐掠過一絲笑容。然后她緩慢地從凳子上下來,蹲下身子,抓起絲瓜蒂那頭在地上使勁摔了幾下,絲瓜皮就乖乖掉下來大半。接著,她用手一點一點地剝離剩下的絲瓜皮,一會兒,斑駁的絲瓜變成了一只完整光潔的絲瓜絡。
她突然起身朝里屋走去,女兒好奇地問:“外婆,這好了嗎?”
“沒好,等我去拿個袋子,把絲瓜種子給你裝著,開春種在花盆里。”母親邊走邊說。
“外婆,這在花盆里也能結出這么大的絲瓜?”女兒疑惑。
“不能。我是讓你寫作業(yè)的空隙去看它的新苗,看綠色對眼睛好。”母親解釋。
“哦,外婆,您懂得真多!”女兒對母親伸出大拇指。
婆孫倆蹲在院子里仔細地揀著絲瓜的籽,一雙青筋暴起的粗糙大手,一雙白嫩修長的纖纖小手,爭先恐后,行云流水,還時不時地拿起絲瓜絡在陽光下?lián)u一搖,不想放過任何一顆代表希望的黑色種子。金黃色的絲瓜絡,根根分明卻緊密圍繞。
爸媽自從不上班后,就在門前的小園子種起各種蔬菜,春天開始,從富平往韓城運送的韭菜、苜蓿、豇豆、瓠子、絲瓜還有萵筍,加起來估計都有一卡車。母親堅定地認為,包攬我和弟弟家三個季節(jié)的蔬菜是她和爸爸的責任。她給村里人說,“城里菜貴,又打農藥,咱自己種得放心!”“你看我種的菜也結得太多,我和他爸倆人實在吃不完!”
收回思緒,我低頭看著碗里正冒熱氣的薺菜團子,今天它的品相如此翠綠,得益于母親這次在裝菜的袋子里給我塞了一小盒堿面兒,她說,蒸菜團子時加點兒。
我會心地笑著,抬手多舀了兩勺蒜汁子,澆在了我的菜團上,怔怔地看著那翠綠被鮮紅覆蓋、浸染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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